咸鱼想翻身

与自己的游戏

【转】刀藏月光(上)

刀藏月光(上)
文/语笑嫣然

当白昼的最后一缕光芒隐去,云层深处仿佛有一团冷光正在极力地挣扎,想要破云而出时,杀手的刀回了鞘。
打斗停止了。
月亮要出来了。
杀手和他要杀的人各自站在屋脊的两端,杀手一身黑衣,令他看起来更加黯然低沉。他的刺杀对象白衣胜雪。
一黑一白,静默之中天地都隐去了。
只有他们。
杀手道:“今日到此为止,明月,我明日还会再来杀你的。”
雪国的占卜师明月从容一笑:“冥城第一杀手,独孤西风,听说你的揽魂刀沾了月光便无法再杀人,看来是真的?”
杀手西风也从容地笑了笑:“不是无法杀人,只是我个人有个习惯,杀人也要杀得光明磊落,所以,我从来只在白天杀人。夜晚嘛——”他摸了摸鼻梁,“我还是喜欢跟美酒美人在一起。”
明月道:“京师之中,越是热闹的花街柳巷就越是为粗俗之人准备,我可以推荐你去一个地方。”
他一字一字,颇有点意味深长,道:“清渊门前,九重烟波庄。”
西风拱手:“哈哈,如此,多谢了!”


§  清渊门前,九重烟波庄

清渊门前,九重烟波庄。
客人不多,但也不少。来往都是些轻妆淡衣的女子,美得素雅,举手投足间仿佛还有点仙气似的。
西风一踏进庄门,左右打量一番,摸着鼻梁便笑了。
迎宾的是一个白衣的姑娘,算不上多美,但给人大方舒服的感觉。“少侠面生,是第一次来吧?”
西风点头,一边走进大堂,继续打量着室内的环境,一边找了个无人的位置坐下:“你们这儿最好的酒是什么?”姑娘笑道:“少侠,我们这儿的酒全都是好酒,都是最好的。”西风扫了她一眼:“是吗?那我就交给姑娘你来替我置备吧,我这人嘴刁,你可别让我觉得你是在夸口啊。”
姑娘道:“九重烟波庄历来都不会让任何一位客人失望。那不知少侠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来作陪?”
西风正欲作答,忽然看见二楼正中的一间房门上挂着一个藤编的圆环,约么有一个人的手掌那么大,圆环下面还束着一把白色的羽毛。白羽纤长柔软,随风轻舞,其中有几片羽毛上还沾着一点凌乱的红色,是鲜血吧?是鲜血洒在白羽上所致?西风猛地便愣了一下:“我就要那间房里的姑娘!”


身旁的女子掩嘴轻笑:“少侠,那房里住的可不是一般的姑娘,是咱们这九重烟波庄的老板,她是不见客的。”
西风忙问:“你家老板叫什么名字?”
她道:“名字?唔,老板的名字我们也不知道,只是都管她叫七娘。”
七娘?
阿七!
她在一众同门的兄弟姐妹当中,排行便是第七吧?难道真的是她?
犹记得,初入冥城的流霜门,成为杀手,接受地狱般的严酷训练时,她总是做噩梦,他便为她做了一个用青藤和白羽编织的圆环。“这些白羽可不是普通的鸟雀的羽毛,是海上仙岛的百年灵鸟夏鸢的羽毛。”他说,“夏鸢是护梦神鸟,它的羽毛能为你挡走噩梦,只要把它挂在门外,噩梦就进不来了。这是我家乡的习俗,老人们都会做这种夏鸢结给小孩子,令他们安睡。”
她轻笑道:“我才不是小孩子。”
西风拉过她的手:“呐,你说不是小孩子,就不许像小孩子那样喊疼哦。”
她问:“喊疼?”
他说:“你要把自己的血滴在羽毛上,夏鸢结才算完成,会为你护梦。”他说着,用匕首在她的指尖轻轻割了一下,她还是皱眉了,嘴里暗暗地咝了一声。他便笑了:“做杀手既怕噩梦又怕疼,你是入错门了吧?”
多年前的她,眉眼间还能尽见俏皮天真:“哼,我就算入错门了,但有一件事情我也蒙对了。”
她说:“我遇见你了,独孤西风,这世间待我最好的人。”


那是多年前的她,生生地令他怀念难息。后来的她便用一次又一次的完美执行任务来证明了她没有入错门,她是流霜门惟一可以与冥城第一杀手独孤西风并肩齐行的人。可她也再不复最初的天真。
两年前,她失踪了。
执行任务,去而不返,音讯全无。她执行的是跟他一样的任务。——行刺雪国的占卜师明月。
西风忽然有了一些揣测,明月为何会推荐他到九重烟波庄来?那道门里住着的女子真的是他心里想着的那一个?
作为占卜师,明月不难卜出自己的前世今生,卜出他和她之间的渊源吧?
可是,他们有什么渊源呢?
相识于十年之前的入门礼,曾经一起吃过苦,历过险,她是他曾发誓要用生命去爱护的女子,那番誓言大概是在八年前他们第一次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说的吧?可是,八年时间改变了多少?
后来他再也没有向她提起过自己的心意,因为她说,他们都是杀手,杀手不能有情,有情便有致命的弱点。所以,心意如何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他们不可能在一起。她说那番话的时候,再也不是最初那个怕疼怕噩梦、会因花开而微笑、因花谢而叹气的女子了。他们之间的渊源,还能有什么?


西风没有要任何女子来陪他饮酒,一个人自斟自饮,频繁地盯着那道挂有夏鸢结的门。
忽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:“七娘出来了。”
西风的手微微一抖,酒滴溅了出来,洒在手背上,凉凉的。他抬头一看,门开了,一身红衣的女子婀娜而精致,美艳中透着一股漠然的傲气,狭长的凤眼轻轻一扫,眼波过处,众生倾倒。
真的是她。
白鸦。


而京师的另一个地方,同时,也有人打开了门扇,优雅地跨门而出。他负着手,走到院中,抬头望着天际的明月。“九重烟波庄,今夜不太平。究竟是什么?是什么啊?我竟算不出来了。”
他独自喃喃自语,说罢,静了一会儿,嘴唇又再轻轻动了动:“哎!白鸦。”


§  不算生死,不算心

雪国的占卜师明月,不算生死,不算心。


什么是不算生死?他能卜天文地理、晴雨吉凶,知过去未来,但却唯独算不出一个人会死于何时何地、何种原因。
那不算心呢?
西风望着白鸦问。
白鸦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,房间的门窗都是紧闭的,片刻之前,九重烟波庄里的每一个人都看见她从房间里走出去,扫视的目光忽然就凝在楼下一位黑衣男子的身上。她对他微微笑了笑。
大家都看见她笑了,倾国倾城的一笑。
只有西风看出了那美艳背后暗藏的忧心忡忡。
他被她邀请进了那个很多男子想进却不能进的房间。“原来你还活着,太好了。”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。
白鸦轻叹:“你竟然在这个时候来了。”
西风有点听不明白她这句似乎暗藏深意的话,不过后来很快他就明白了。白鸦给西风讲了明月这个人。
“他是这世间最厉害的占卜师,谁要算计他,要行刺他,他出门应该走哪条路,带多少随行护卫,如何才是安全,他哪样不能算?甚至你跟他交手,下一招你要出什么,用几成功力,从哪个方向,他都能算,试问这样一个人,你明着也好,暗着也好,若抓不到他致命的死穴,怎么能动得了他分毫?”
她说:“两年前我曾十次与他交手,十次里面,只有一次我的兵器碰到了他,呵,我割断了他一片衣角。”
她望着西风:“白鸦是死了,流霜门的人,冥城的人,都说我死了,不是吗?”
西风摸了摸鼻梁,苦笑:“唔,门主说你死了,大家也都这么说,可我不相信,我认识的白鸦不会那么容易死的。”
他说着,目光软软地投向她。“不过,听到别人说你的死讯,我虽不信,但我却比任何一个人都难过。”
白鸦低了低头,错开了西风的目光。


西风问:“明月知道你在这里?”她说:“他知道,他不仅知道,而且他自己也是九重烟波庄的常客。”
他是她最重要的一位客人。
由始至终白鸦都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和初衷,虽然失败了那么多次,但她依旧心心念念要杀死明月。
西风摇头:“呵,你这样一个威胁,他竟然容你在他眼皮底下安然无恙。”
白鸦问:“你知道为什么冥城那边得到的是我的死讯吗?死讯是我自己放回去的。因为我告诉明月,我不做杀手了,我要背叛流霜门,留在雪国,留在一个离他很近的地方,我已经爱上他了。”
西风端着酒杯的手再次震了震,又是几个酒滴落在手背上。
白鸦笑了笑:“可他不相信我,两年时间,他对我的戒心一刻都没有放下,我还是杀不了他。”
西风皱眉道:“他是占卜师,你的话是真是假他一卜便知。”
白鸦却摇头,有点得意道:“不,他已经卜不出来了,这两年来,关于我的任何事情他都无法再占卜了。”
这就是所谓的不算心。
——“因为我爱上他是假的,可他却爱上了我。他爱我,却防备我,虽然矛盾,却并不冲突。……而大凡是走进他心里去的人,爱人、君王、抑或挚友,他都无法卜算对方,这就是所谓的不算心。”
不算他心里的人,因为关心,则乱。
白鸦看着西风,进一步强调:“所以,你若想杀他,首先就得让自己在他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。”
西风问:“你刚才说,要找到明月的死穴方能打败他,这就是他的死穴?”
白鸦想了想道:“这或许是他的死穴,可是,却也是一个难以攻击的死穴。他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。”
“是什么?”
“明月跟人交手的时候,最厉害之处便是会使用幻术。”是的,占卜师明月的幻术也是令他能立于不败之地的一个原因。西风赢不了他,就是赢不了他的幻术。他总能以幻术迷惑敌人,而令敌人分不清虚实。
“但明月施展幻术是有限制的,他的幻术依光而生,若是在一个完全绝光的地方,战胜他就有希望了。西风,你既然来了,可愿意帮我?”
西风问:“我如何帮你?”
白鸦幽幽一笑,那笑容很是意味深长。“你会知道的。”


§  烟花之地终于有了它应有的鲜艳

明月已经由静立在院中而改为坐在凉亭里左手和右手下棋了,黑子白子,一颗一颗入了眼却入不了心,他心中始终无法平静。——九重烟波庄今晚将会出一件大事。这是他占卜出来的。
他能占卜到的也仅止于此了。
因为事情多少跟白鸦有关,一沾到白鸦,他就束手无策了。能占出庄内要出事已经是极限,但到底会出什么事,也未可知。
他是故意要西风去找白鸦的。两年来,那女子对他说了无数的浓情蜜意的话,他是想听的。
可是,想信,却不敢信。
见到西风看她如何自处吧,是真的坚定的和流霜门决裂,如她所言地爱他?还是撑不住虚情假意的伪装?
可是——
九重烟波庄的大事,到底是什么大事?
明月将手中最后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上,噌的站起来,他终于还是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担忧,他决定亲自去一趟。


有月光的夜晚,月光皎若白雪。这时,西风的揽魂刀是不出鞘的。
九重烟波庄里忽然有一阵疾风撞破了门前挂着的一串红灯笼,杀气四起,宾客们纷纷脸色一变,十余条黑影从门窗处破进来,场面一下子就乱了。——这就是明月占卜出来的庄内大事。
有凶徒见人就杀!
白鸦不由分说便扑进敌方阵营,跟凶徒交起手来。西风也随后而至。
西风赤手空拳。


明月赶到九重烟波庄的时候,恶斗已经结束了。满庄都是碎瓦破木,一地狼藉。还有不少的断肢与尸体。
这片烟花之地终于有了它应有的鲜艳。
狼藉之中,西风单膝跪着,他怀里的女子一身红衣,红衣令她的伤口和体内流出的鲜血显得不那么刺目。
白鸦受伤了。
是很严重的伤。伤口有毒,已经浸入五脏。
人是流霜门派来的。白鸦抓着明月的衣袖对他说。“明月,他们终究还是找到我了,他们容不下我这个叛徒,所以要杀我。幸亏刚才西风在这里,要不是他,我便遭他们的暗算死了。”
明月看了西风一眼,他并不知道,白鸦在撒谎。人不是流霜门派来的,是白鸦自己安排的。这场苦肉计很逼真,因为必须逼真才能瞒得过精于卜算的明月,也逼真到,白鸦必须真的受伤,真的中毒。
那种毒叫做一丈红尘。
流霜门的人都知道,一丈红尘是门主亲手酿的一种毒,也是特意为那些背叛流霜门的人准备的。
要解一丈红尘,就要用流霜门后山的依兰泉的泉水浸泡身体,而进入依兰泉,则必须穿过流霜门。也就是说,还要穿过流霜门弟子为叛徒准备的刀山火海,杀出一条血路才有机会求生。
白鸦望着明月:“我若任由自己毒发是死,若自投罗网回流霜门或许也是死,但好歹拼一拼,总好过坐以待毙吧?明月,我躲了两年了,我知道我不可能躲一辈子,是时候回去有个了断了。”
痛苦无奈,情真意切,西风在旁看着,不禁唏嘘。
他最初认识的那个白鸦可是一个说小谎也会结巴会脸红的人呢。
明月伸手来握白鸦的手,毫不理会在旁的西风眼中有多少妒意。“我陪你回去吧,我不放心你。”
轻轻的一句话,说开了白鸦的愁眉。
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。自投罗网的不是她。而是明月。


§  一杯难求,那是王者之酒

白鸦和明月要去冥城,西风也要回冥城。从雪国京师去冥城的路不止一条,他却偏偏要跟他们同路。
西风还好几次跟明月交过手,但都无法取胜。他也知道,自己和白鸦加起来也不是明月的对手,但因为有白鸦在,明月有顾忌,所以对他始终没有动杀念。
明月这个人虽然总是举止从容、谈笑优雅,但西风渐渐发现他其实有一个跟自己一样的毛病,喜欢逞口舌之快。
“反正你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,杀你或者不杀你,对我来讲并无影响,我便暂且看白鸦的面子,对你手下留情吧。”明月这样说。
西风摸着鼻梁笑道:“其实你是怕你对我怎么样,白鸦就会对你怎么样吧?我是一个来杀你的人,可你却不能杀我。你爱着白鸦,可她却为我求情。呵呵,明月,你其实暗地里恨死我了吧?不过我告诉你,我这一路跟你们多久,便会和你斗多久,万一我一不小心就杀死你了呢?”
明月朗笑:“随时恭候。”


西风和明月打得最难分难解的一次是在他们途径御沣山的时候。那时,恰逢山中电闪雷鸣,狂风似要把那高耸而尖细的山顶吹断。西风觉得,恶劣的环境或许反而能增加他取胜的几率,于是他便对明月出手了。
他想,如果可以由他来完成任务,杀了明月,那白鸦就不必再进行她的下一步计划,她就不必冒险了。
但西风还是再次失望了。
而且,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更严重的是,恶劣的环境帮了他,却也拖累了他。他和明月两个人在交手的某个瞬间忽然被一道闪电击中,电随剑走,两人俱是一震,接着便有无数碎裂的山石自高处砸落下来,两个人互看一眼,同时喊出:“白鸦,当心!”白鸦身形一闪,躲入了一座洞穴。
西风和明月的身体同时一沉,脚底岩石断裂脱落,他们俩都挂在了悬崖边。
两个人都各自用一只手抓住了崖边一丛断肠草。
白鸦站在洞口,往前一跨,想冲出去,但立刻便停住了。想拉他们一把的念头只在一瞬间闪现,一瞬间之后,她那双总能勾魂摄魄的眼睛里悄悄地有了一点遮不住的笑意。
风沙巨石闪电暴雨都在肆意,明月和西风只隔了一臂的距离,他道:“怎么样,还要打吗?还是先想办法回到崖上吧,否则的话,你我都摔个粉身碎骨,还怎么分胜负?”西风大笑几声:“我也是这么想的,留得青山在,才能取你的脑袋。”明月也忍不住笑了:“若说杀手都像你这样粗鄙,但白鸦却不是。”西风道:“你是被白鸦骗了,她粗鄙的一面你没有见过而已。”
明月将空着的那只手伸出去给西风:“来吧,上去之后你再告诉我她如何粗鄙。”
西风也将揽月刀插在背后,伸手抓住了明月的胳膊。两个人彼此借力,就在断肠草们被连根拔起掉入万丈深渊的前一瞬同时飞起,到半空又再击了一掌,再借一力,都稳稳地落回山崖上。
相互还把着对方的手臂。
西风道:“真没想到我独孤西风竟然还有跟自己的敌人借力合作的一天。”
明月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,竟做出了西风惯常的动作——摸了摸鼻梁,然后他道:“这件事情还是别说出去了。”
西风道:“那是自然的!”
这时,风雨都渐渐弱了,山石停止了震颤断裂,闪电也变得温和了。白鸦从山洞里跑了出来:“你们都没事,太好了!”西风和明月一个用左手,一个右手,同时摸着鼻梁,相视而笑。


这一年,四方大陆的统治者依旧是雪国的皇族。千里沃野,万里江海,都属于雪国。只有冥城是个例外。
四方大陆经历了整百年的分裂割据,大约在五年前,雪国终于力压所有的分裂势力,统一了这片大陆。各方势力知道自己大势已去,也都纷纷归顺,对雪国君主俯首称臣,但这当中却有一股势力始终不肯归顺,那便是冥城政权。冥城的领袖自称城王,建立政权,至今仍在和雪国对抗。
雪国虽然统一了大陆,但由于长期征战,对付各方势力已经令国内的财力和军力都大受减损,犹如一个重伤之人,正在缓慢地疗伤与恢复。而冥城虽小,但在此前长达百年的争斗杀伐之中却积聚了不小的财力,也投了一些巧,不仅保存了实力,而且还建立了庞大而骁勇的军队,所以,对于雪国而言,冥城是他们必须除去的眼中钉,却也是一个很不好对付的敌人。
若论人才,冥城之中,或出世或入世的高手不少,城王惟有能者是用,不计较这人的高低尊卑甚至道德品行,这令他的确笼络了不少有办事能力之人,这些人,各有所长,难分强弱。
而雪国的人才则相对更少,分高低分尊卑也分强弱。雪国皇帝跟前最厉害的人物有三个也只有三个。文,是谋略堪称天下第一的智者丞相玉真;武,是掌握全国兵马的大元帅皇甫靖欢。
而还有一个,便是文武兼备,能知天文地理,预未来吉凶,还能将一手幻术施展到极致的占卜师明月。
所以,对冥城而言,丞相玉真的命他们想要,大元帅皇甫靖欢的命他们也想要,占卜师明月的命他们就更想要了。雪国的皇帝如果失去其中的任何一个,对整个雪国来讲都是一场灾难性的打击。


西风分析了如上种种,看明月气定神闲地负手立在船头,不禁想笑:“谁能想到啊,这样一个举城之人都想要取其性命的人,竟然会自己往冥城去了。明月,你不会不知道这一去你有可能面临什么吧?”
陆路之后,行程已转为水路。
明月道:“西风,你不会不知道你自己是冥城的杀手吧?你是来取我性命的,看着我自投罗网不是正应该高兴吗,怎么还出言提醒我?”西风道:“高兴,我自然高兴了。你哪只耳朵听出我是在提醒你,而不是在幸灾乐祸?”明月耸肩:“那是我高看你了,我还以为你已经对我心存善意了。”
西风道:“善意?本来也许有一点点的,但是在你白天抢了惟一的那只鸡腿以后就没有了。”
明月道:“我那是为白鸦抢的。”
西风道:“我也是为白鸦留的!哼,抢我的心意去讨好我的女人,明月,你还能有什么本事?”
明月笑得更开了,但笑不语。
西风又问:“虽说你无法占卜白鸦,但你能卜出九重烟波庄会出大事,这次你多少也能卜出自己到冥城的遭遇吧?”
明月摸了摸鼻梁:“唔,是的,就是能卜出,能卜出冥城之后我是有未来的,我还能再做一番大事,这样我还有什么好忌惮的,便去一趟就当游历了。”他意味深长道,“反正,有些事总要有个抉择啊。”
西风冷笑道:“你的占卜不会有差错?”
明月自信:“会有,但我相信这次不会。”
西风笑道:“你知道吗,在你之前,我还从来不相信有人可以动动手指甚至眨个眼睛就能预测未来。你这么能算,不如算算我跟白鸦什么时候会成亲呢?将来会生几个小孩,男孩还是女孩?”
明月缓缓地侧过头,有点不屑地盯着西风:“我这么能算,可就是算不出怎样才能堵你这张嘴。”
西风大笑:“哈哈,给我酒啊,我有酒喝,自然就不废话了。”
明月道:“船上的酒窖里不是有很多酒吗,不见你喝?”西风说:“那些不是花雕便是女儿红,太俗气,我想喝的是这世间最好喝的酒。”明月道:“酒无高低,千秋各异,不同的人喜好不同的酒,焉能分优劣?”
西风兀自得意:“在我看来,酒就是可以分好坏高低的,这世间最好喝的酒叫做苍穹滴露。”
明月愣了愣,忽然赏味地笑了起来,道:“天池血泉与忘川优昙经六十年酿造,一杯难求,那是王者之酒。”
西风揣测他的表情道:“你别告诉我,这也是你最爱的酒?”
明月不言,似是默认了。
西风道:“可世人都因为苍穹滴露之珍贵,所以封它为王者之酒。我也是有一次跟随门主进冥城宫见城王,才有幸品尝了此酒,但苍穹滴露实则并非为王者准备的,酿酒的人当初只是为了以此珍品送一位远行的友人。”
明月道:“高处不胜寒,王者焉能屈膝和低于自己的人谈友情?所以,他们喝苍穹滴露常常是孤身一人,纵然是在至高的宝座上坐着饮酒,这酒中滋味,他们也只能品其一,不能尽尝。”
西风却不同意,道:“纵然是孤身一人,我也觉得,苍穹滴露已经是酒中之王了,何必尽尝?难不成为了尝尽酒中滋味,还得交一个可以举杯共饮的朋友?”
明月道:“你是杀手,你没有朋友。”
西风道:“我一直不明白朋友两个字的意义,我从来没有交过朋友,因为我可以不需要朋友。”
明月问:“流霜门的人呢?”
西风道:“是同门,不是朋友。”
明月又问:“那白鸦呢?”
西风想了想:“她不同吧,她是我心里的人,唔,应该比朋友更重。”
“应该?”明月笑了,“所以你也并非无情之人,你只是还没有遇到一个可以与你交心的朋友。”
西风不言,静了一会儿,才道:“数天之前我还跟你生死相搏……嗯,即便现在你也是我的敌人,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啊,我竟然会跟你在这儿谈美酒、论朋友。”明月望着西风道:“人生得意须尽欢,也许明天我们又要生死相搏了呢?”——是啊,明天,他们应该就能到冥城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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